2004-7-17 00:58
闲谈【红楼梦】中的粗话
这个题目大了点，上次写完《水浒的粗话雅谈》后， 就照本宣科， 顺序写了下来。
一部红楼，怎么读的都有， 咱粗人就就专门读粗话。 照例有言在先， 怕亵渎了〈大观园〉里的风景的高人雅士，请就此止步。
红楼中最有名的粗话就是‘扒灰’了。
刚刚读红楼时，这么深的意思哪里读的懂，猜想是脏话。 但曹雪芹将这个字眼放在这样的场合--几乎是个相当于特写的镜头，像我一样只图热闹、泛泛而读的都很难忽略。以后，看到红学家们注解：‘扒灰’乃是公公和儿媳妇间的秽行，才稍稍明白凤姐对宝玉为何表现从未有过的严厉态度。红学家们又从这两个字考出了很多被删去了的情节和隐事 ，刘心武、王蒙有想象力。最不过这不在我闲话的范围内。
‘扒灰’二字听着很生疏， 好像是书面用语 ，其实口语中也有类似的 ，比如老北京人骂街，骂的狠一些，有了刻骨之恨的程度后， 就骂人 你TM的‘灰孙子’...这个‘灰’字与‘扒灰’的‘灰’是一个含义、一个用法。
为什么讲是扒灰呢？比较通俗的解释是“扒灰”是一句隐语，又谓“爬灰”，清人李元复《常谈丛录》卷八有个说法：“俗以淫于子妇者为扒灰，盖为污媳之隐语，膝、媳音同，扒行灰上则膝污也。”意思就是说：一个人葡匍用膝盖爬行灰上，〔半夜三更的，偷偷摸摸趴在土灰或炉灰的地上，肯定不是好事了〕污赃了膝下， 而口语中‘膝’‘媳’是近音的，故‘污膝’即‘污媳’，推及一切乱伦的行为。这种解释相当奇特，不看到前人的注解，很难猜想的到。
关于生殖器，曹雪芹也算是个爷们 ，写这‘X X’二个字，从来没有什么别扭。坦坦然然，一派现实主义大师的的风范。这样俗陋的词汇夹在冰雪女儿雅谈之间，如同大戏中的丑角登场调解了过于阴性的气氛 。
第二十八回〈蒋玉菡情赠茜香萝 薛宝钗羞笼红麝串〉中薛蟠的著名唱段“女儿愁”：...女儿悲，嫁了个男人是乌龟；女儿愁，绣房钻出个大马猴；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女儿乐，一根〈毛几〉〈毛巴〉 往里戳。
又如第九回〈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
这里茗烟先一把揪住金荣，问道：“我们肏屁股不肏屁股，管你相干，横竖没肏你爹去罢了！你是好小子，出来动一动你茗大爷！”唬的满屋中子弟都怔怔的痴望。
‘X X’二字以前这两个字标准写法是〈毛+几〉〈毛+巴〉，《红楼梦》老版本中都是这样， 后来大概刻字的人觉得麻烦，就简化成‘几巴’。简单是简单，可只有音，没有形 。回头看看，还是原来的字比较科学，音形具备 ，小孩子都能望文生义 。假如汉字想普及到世界，我觉得给老外解释古代的写法可能更容易些 。
第二十八回中另外一个荤热的场面是喝酒唱小曲：轮到云儿，云儿便说道：“女儿悲，将来终身倚靠谁？”薛蟠笑道：“我的儿，有你薛大爷在，你怕什么？”众人都道：“别混他，别混他！”云儿又道：“女儿愁，妈妈打骂何时休？”薛蟠道：“前儿我见了你妈，还嘱咐他，不叫他打你呢。”众人都道：“再多说的，罚酒十杯！”薛蟠连忙自己打了一个嘴巴子，说道：“没耳性，再不许说了。”云儿又说：“女儿喜，情郎不舍还家里。女儿乐，住了箫管弄弦索。”说完，便唱道： 豆蔻花开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钻了半日钻不进去，爬到花儿上打秋千。肉儿小心肝，我不开了你怎么钻?
这‘虫儿’是什么，不用多解释，民歌中以‘虫儿采花儿’的隐喻最多。 《冯梦龙的全集》中专门有一集，收了不少的〈山歌〉和〈竹枝词〉，非常有区生动，是很多读圣贤书的人编不出来的情话和巧喻。据说顾颉刚、闻一多先生在清华当名教授，拿高工资，有吃有喝的时代，最喜欢收集这类资料，这方面下的功夫非常大，考据甚多。
其实不用这些大腕出场，有些东西，翻翻常用的课本就在眼前。就拿这个‘虫儿’讲，最早的是春秋前的《诗经》中已经提及。原话是：“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还真有书袋子把‘虫子’就当昆虫，写风景的诗，那会有这样长的生命力啊！ 当然，《诗经》好像红楼君子有君子的读法，粗人有粗人的看法 ，老巴巴我这里只是采用了粗人的看法....哈哈。
作为复证，我抄段另一位大师级的作品替俺压阵。汤显祖【牡丹亭】中，最精彩的第十出《惊梦》有一段，曲牌叫 〔鲍老催〕，是这样唱的：
单则是混阳蒸变，
看他似“虫儿”般蠢动把风情扇。
一般儿娇凝翠绽魂儿颠......
西厢记和牡丹亭都是黛玉熟读的剧本，不知道一目十行，聪明过人的黛玉小姐看了那段后，会不会“带腮连耳通红，登时直竖起两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两只似睁非睁的眼，微腮带怒，薄面含嗔....
这个题目大了点，上次写完《水浒的粗话雅谈》后， 就照本宣科， 顺序写了下来。
一部红楼，怎么读的都有， 咱粗人就就专门读粗话。 照例有言在先， 怕亵渎了〈大观园〉里的风景的高人雅士，请就此止步。
红楼中最有名的粗话就是‘扒灰’了。
刚刚读红楼时，这么深的意思哪里读的懂，猜想是脏话。 但曹雪芹将这个字眼放在这样的场合--几乎是个相当于特写的镜头，像我一样只图热闹、泛泛而读的都很难忽略。以后，看到红学家们注解：‘扒灰’乃是公公和儿媳妇间的秽行，才稍稍明白凤姐对宝玉为何表现从未有过的严厉态度。红学家们又从这两个字考出了很多被删去了的情节和隐事 ，刘心武、王蒙有想象力。最不过这不在我闲话的范围内。
‘扒灰’二字听着很生疏， 好像是书面用语 ，其实口语中也有类似的 ，比如老北京人骂街，骂的狠一些，有了刻骨之恨的程度后， 就骂人 你TM的‘灰孙子’...这个‘灰’字与‘扒灰’的‘灰’是一个含义、一个用法。
为什么讲是扒灰呢？比较通俗的解释是“扒灰”是一句隐语，又谓“爬灰”，清人李元复《常谈丛录》卷八有个说法：“俗以淫于子妇者为扒灰，盖为污媳之隐语，膝、媳音同，扒行灰上则膝污也。”意思就是说：一个人葡匍用膝盖爬行灰上，〔半夜三更的，偷偷摸摸趴在土灰或炉灰的地上，肯定不是好事了〕污赃了膝下， 而口语中‘膝’‘媳’是近音的，故‘污膝’即‘污媳’，推及一切乱伦的行为。这种解释相当奇特，不看到前人的注解，很难猜想的到。
关于生殖器，曹雪芹也算是个爷们 ，写这‘X X’二个字，从来没有什么别扭。坦坦然然，一派现实主义大师的的风范。这样俗陋的词汇夹在冰雪女儿雅谈之间，如同大戏中的丑角登场调解了过于阴性的气氛 。
第二十八回〈蒋玉菡情赠茜香萝 薛宝钗羞笼红麝串〉中薛蟠的著名唱段“女儿愁”：...女儿悲，嫁了个男人是乌龟；女儿愁，绣房钻出个大马猴；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女儿乐，一根〈毛几〉〈毛巴〉 往里戳。
又如第九回〈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
这里茗烟先一把揪住金荣，问道：“我们肏屁股不肏屁股，管你相干，横竖没肏你爹去罢了！你是好小子，出来动一动你茗大爷！”唬的满屋中子弟都怔怔的痴望。
‘X X’二字以前这两个字标准写法是〈毛+几〉〈毛+巴〉，《红楼梦》老版本中都是这样， 后来大概刻字的人觉得麻烦，就简化成‘几巴’。简单是简单，可只有音，没有形 。回头看看，还是原来的字比较科学，音形具备 ，小孩子都能望文生义 。假如汉字想普及到世界，我觉得给老外解释古代的写法可能更容易些 。
第二十八回中另外一个荤热的场面是喝酒唱小曲：轮到云儿，云儿便说道：“女儿悲，将来终身倚靠谁？”薛蟠笑道：“我的儿，有你薛大爷在，你怕什么？”众人都道：“别混他，别混他！”云儿又道：“女儿愁，妈妈打骂何时休？”薛蟠道：“前儿我见了你妈，还嘱咐他，不叫他打你呢。”众人都道：“再多说的，罚酒十杯！”薛蟠连忙自己打了一个嘴巴子，说道：“没耳性，再不许说了。”云儿又说：“女儿喜，情郎不舍还家里。女儿乐，住了箫管弄弦索。”说完，便唱道： 豆蔻花开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钻了半日钻不进去，爬到花儿上打秋千。肉儿小心肝，我不开了你怎么钻?
这‘虫儿’是什么，不用多解释，民歌中以‘虫儿采花儿’的隐喻最多。 《冯梦龙的全集》中专门有一集，收了不少的〈山歌〉和〈竹枝词〉，非常有区生动，是很多读圣贤书的人编不出来的情话和巧喻。据说顾颉刚、闻一多先生在清华当名教授，拿高工资，有吃有喝的时代，最喜欢收集这类资料，这方面下的功夫非常大，考据甚多。
其实不用这些大腕出场，有些东西，翻翻常用的课本就在眼前。就拿这个‘虫儿’讲，最早的是春秋前的《诗经》中已经提及。原话是：“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还真有书袋子把‘虫子’就当昆虫，写风景的诗，那会有这样长的生命力啊！ 当然，《诗经》好像红楼君子有君子的读法，粗人有粗人的看法 ，老巴巴我这里只是采用了粗人的看法....哈哈。
作为复证，我抄段另一位大师级的作品替俺压阵。汤显祖【牡丹亭】中，最精彩的第十出《惊梦》有一段，曲牌叫 〔鲍老催〕，是这样唱的：
单则是混阳蒸变，
看他似“虫儿”般蠢动把风情扇。
一般儿娇凝翠绽魂儿颠......
西厢记和牡丹亭都是黛玉熟读的剧本，不知道一目十行，聪明过人的黛玉小姐看了那段后，会不会“带腮连耳通红，登时直竖起两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两只似睁非睁的眼，微腮带怒，薄面含嗔....
C`est pas la v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