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

[LosChens21]

夕阳西下，二等兵威廉姆·詹金斯坐在画着红十字的帐篷外，让自己的枪斜靠在右肩上，懒散地点着了一支烟。阳光穿过他缓缓吐出的烟圈，投射到左臂那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上，这恼人的伤使他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要在这里度过了。
威廉姆心中满是懊恼，一周前他作为不列颠机械化步兵师后援队的一员，来到这个地理课上都不曾见到过的国度，来到这满是荒凉与死亡的沙漠上，却似乎注定不会遇到什么好事情——仅仅三天，他就在奉命前往摩苏尔支援美军的途中被流弹击伤，担架把他送到了这里。这个港口究竟是叫巴士拉还是巴士德？威廉姆已经不想费心去琢磨了，这么个鬼地方——面前是充满沙砾的荒漠，背后是泛着令人恶心的泡沫的大海，他一分钟也不想多待下去。
威廉姆狠狠地抽了两口，看来也只有香烟能够排解他心中的郁闷。突然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临近了，还伴着阵阵呻吟。威廉姆意识到又有伤员被运来了，就把烟头朝地下一掷，拉开帐篷的门帘去叫医生，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沃森大夫只得先扔下手头的活，出去看看这个新来报到的家伙的伤势。
抬担架的人中有一个胳膊上戴着红十字，但威廉姆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连包扎伤口都不利索的孬种，因为躺在担架上的士兵小腿上的纱布都已经被浸得殷红，这个可怜的小伙子已经奄奄一息，显然途中流了不少血。
“大夫你快看看吧，”抬担架的医疗兵说，“他一直流血——我是说从受伤开始就再没停过，无论怎么止血都没用。”
沃森大夫只看了一眼就下了结论。
“血友病！”威廉姆从未听说过这种病，所以他很奇怪沃森大夫怎么会如此愤怒，“屏蔽字，招兵的那些人没有大脑吗？有这么危险的病还要他上战场，你们俩赶紧把他抬进来，我来想办法给他止血，再不快他就玩完了！”
威廉姆慌忙把他们送进帐篷去，下意识地向里面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了，就点上第二根烟，还坐在原来的地方。他的思绪也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支援、受伤、担架、无所事事……他决定强行终止自己的思考，什么都不想，就这样一支一支抽他的烟。
然而时间却并未如他所预想的那样飞快地度过，尽管东方的天空已经出现了星星，西边的太阳似乎还是没有要落到地平线以下的意思，只留下沙漠中几棵枯死的树干的影子一点点地拉长。威廉姆的思绪也并未如他预想的一片空白，它如同他嘴中吐出的阵阵烟雾，在欲走还留的夕阳照射中投下的模糊的阴影。

[LosChens21]

威廉姆就这样坐着，直到一个声音将他从梦一样的虚无中唤醒。
“嗨，伙计，给根烟抽吧。”
威廉姆抬起头，眼前的这个人有些面熟，哦，他就是刚才那个被抬进去的家伙。威廉姆从烟盒里抽出一只递给他，然后朝旁边欠了欠身。
“坐吧。”
“谢了，老兄。”他一面点着烟一面坐了下来。
“伤怎么样了？”
“还好，”他的目光落到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小腿上，“要不是止血快，我就是捡回条命来这腿也得废。不过说来还应该好好谢谢你呢，你……对了，还没问你名字呢！”
“威廉姆，威廉姆·詹金斯，朋友们都叫我威廉。”
“幸会，我叫加里，加里·摩尔，海军陆战队的。”
“同样幸会。”
“你应该是后援部队的吧，来了多久了？”加里说这话时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看得出来大出血使他的身体十分虚弱。
“一礼拜，三天前挂彩了，这地方真没劲。”
“是啊。”加里猛地抽了一口，又是一阵猛咳。
“你的病……”威廉姆关心地看着他，“什么时候得的？”
“这是遗传病，你不知道吗？”加里露出惊异的表情。
“我很小就接受军事训练了，没上过几天学。顺便问一句，有这样的病他们怎么会批准你上战场呢？”
“都是因为我那固执的老爹！”加里狠吸了两口，“我家在利物浦……哦，你呢？”
“下曼彻斯特。”
“我老爹是利物浦港的海军少将，这固执的老家伙从小就给我定好路子了，可我不干，开时嘻还一直忍着我，等到我要上大学时，参军就变成了命令，这该死的老头！我本来可以去利物浦大学学物理的。至于我的病，是我母亲传给我的，我一度希望这个病可以使我免于参军，安安稳稳地去上大学，可没想到老头子的下属为了讨好他，篡改了我的体检报告，于是我就进了海军陆战队，被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威廉姆静静地听加里讲述他被迫参军的经过，心里多少有些迷惘。大学？对他来说是个遥远的字眼，他所受过的所有教育也就能勉强支持他读懂官方的告示。至于不情愿地参军，对他来说更是个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的参军不像他的朋友们所认为的是因为家境所迫，更多的是他自己的意愿。他觉得自己跟加里唯一相似的地方恐怕就是都有一个固执的老爸了，威廉姆的父亲是强烈的反战主义者，当初他参军时就曾百般阻挠，这些对别的小伙子或许可以，但对威廉姆没有用，无论怎样形容战争的惨烈对他来说都是没意义的，从威廉姆儿时的打仗游戏起，战争就成了他未来理想的一部分。但老人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当他听到政府要在遥远的中东开始一场战争的那一刻，他就开始筹划新的反战运动了——更多的是为了他自己，还有他的就要被派到那个多事的国家去的儿子。
当然，这一切不能对加里说，尽管威廉姆很想对他说说自己的想法，“他已经够可怜的了。”他很理解加里。
“还有烟吗，威廉？”
“有，给。”威廉姆将烟递给加里，自己也点上一根，两个人吐出的烟圈在夕阳最后一丝余辉的照耀下盘旋。
“对了，”威廉姆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在前线待很久了吗？”
“差不多有一个月吧，”加里说这话时叹了口气，“前线的日子不好过啊，每天都有人死掉或者重伤，让人觉得好象是店铺促销的抽奖，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加里苦笑了一声，看看自己的伤口，“那日子，搞得人人都像疯了一样，每个人都抢着把有关自己的事告诉别人，好象生怕死了没人知道。说到这儿，我也有点想家了，我妈肯定每天都在哭，还有那老头子，真不知道要是我的骨灰运回去了他会怎么想？还有……还有苏珊，橄榄球队的那小子肯定得逞了。该死！我怎么会跟他们一样！”
加里近乎语无伦次的话忽地把威廉姆拉到了令他不安的思绪中，他心中原本想的事都烟消云散，眼前这个可怜的人使他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想家了，他想念他的母亲，他开始想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在战场上她会变成什么样子。他还开始想起他那顽固的父亲，儿时的玩伴，还有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可爱的姑娘妮可，他轻轻对自己说：“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嗨，威廉，烟没有了吗？”
加里的话打断了威廉姆的思考，他把手中没抽过几口的烟扔掉，检查一下烟盒里是否还有，可他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抽烟的心情了。
“好象没有了啊，我们去买点来吧。”加里看到了空空的烟盒
“我去吧，你腿上有伤。”威廉姆站起身来，用一只胳膊伸了个懒腰。
“好吧，不过这盒烟要我请。”
“行。”威廉姆接过加里递来的钞票，转身向市区走去，他依然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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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知是叫巴士拉还是巴士德的海港原来一定是很繁忙的，威廉姆在走进市区的时候这样想。但他的四周却没有一丁点象征着热闹的空气，夜幕适时地在此时降临了，死寂，一切都是死寂。这座城市从战争开始时就屡遭磨难，导弹的频繁袭击造就了四周的废墟和无数无家可归奄奄一息的人。威廉姆走在街上，望着四周时而闪过的身影，开始为他们，为他们的家人担忧——今天以前他是从未有过这种想法的。
“先生，要买香烟吗？”
这个声音着实吓了威廉姆一跳，他低下头，一个孩子——威廉姆很难看清他的长相，因为他的脸庞和双手一样，都是脏兮兮的——把一只手伸向他，手里攥着一个揉皱了的烟盒，正用生硬的英语对他说：
“先生，要买香烟吗？”
美军开的军人供销社离这里不过几十步的路程，但威廉姆觉得他应该买这个孩子的烟，这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缘由可说，就好象是义务，就好象是将右手放在圣经上发誓那样不容置疑。
“我要一包。”
“谢谢，先生，两美元。”
威廉姆掏出加里给的两张钞票，换来了那盒皱巴巴的香烟。孩子将钱塞进满是窟窿的衣兜，转身向街角跑去，寻找他的下一个顾客。
威廉姆目送孩子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慢慢地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点着，深吸一口，目光依然投向孩子离去的方向。
一声沉闷的巨响，威廉姆应声倒下。
远处的灌木从里，一支大口径狙击步枪的枪口正冒着浓烟。
子弹精准地射穿了威廉姆的头颅，但他的心跳似乎还没有停止，威廉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惨叫抑或是呻吟。只有他手中的香烟还在静静地燃烧，烟头冒出的阵阵烟雾在昏暗的路灯照耀下竟反射出如七彩般迷离的光线……

[LosChens21]

二等兵威廉姆·詹金斯的葬礼于他死后的第三天在海港城市巴士拉——这是这座城市确切的名字，但威廉姆已经无法得知了——举行。尽管因为他不是在战场上牺牲，加里·摩尔有关在他葬礼上鸣枪致哀的建议没有通过；但国旗披身已经是相当高的奖赏了。威廉姆的遗体在葬礼后即被火化，按照英军的规定，在伊拉克阵亡的士兵骨灰应及时送回国安葬，但有关将威廉姆·詹金斯骨灰送回国的事宜却一拖再拖。
不列颠机械化步兵师的一位高级长官对负责此项事务的官员的工作效率感到十分恼火，下令命其立即完成，这位官员却再度递交了要求推迟骨灰回国日期的申请，并阐明了一再拖延的理由。
“这个士兵的死并不普通，我们不愿看到国内已经日趋紧张的反战气氛再度恶化，也不愿意对一位可怜的母亲再度给予沉重的打击——她的丈夫，也就是威廉姆·詹金斯的父亲在两周前领导于曼彻斯特空军基地的反战活动时被高压水枪击中，次日在家中去世。”

[杭潇]

这是个什么东西？科幻？
是楼主的自作？强!!!!!!!!!!!!!!!!!!!!!!!!!!!!!
太PF了~~~
教我~

[LosChens21]

倒，科幻~
脚哥亏你想得出来……

[杭潇]

呵呵
可是，你也不要把我外号叫出来嘛！
强烈要求你改！

[LosChens21]

把原来写的这个小说顶一下
准备要拿去改编...

[九命]

又是战争……该死的战争，我诅咒它！
楼主是故意让人伤心吧，在不动声色的地方将人狠狠的震动了

[LosChens21]

很讨厌战争是吧,我也是,所以才写了这个
准备改编一下,让战争的残酷显得更生动一些
想起<拯救大兵瑞恩>上映不久
斯皮尔博格因为影片中诺曼底登陆的惨烈场面而备受批评
但他自己说
真实的战争要比电影中所表现的还要残酷